半岛全媒体记者张超王田齐娟
疫情“过后”的病房区以及急诊区已经陷入“沉默”，整条走廊望去，病患并没有很多，躺在病房里的老人有的能用手机“听听春晚”，家属区的儿女们心情也稍有缓和，1月21日除夕夜，幸运地是病房区未发生急救事件，急诊输液室里也只有“一对”患者。穿着红毛衣的大哥正在陪护同住一个病房父母亲，外卖员夫妇手部外伤结伴急诊室就医，“院外”是“灯火通明”的团圆，院内也有温柔的相聚时刻。大年三十的钟声就要响起时，医院的病房区和急诊大厅。在那里，感受那些不一样的“在一起”。
记者正在采访值班护士
医院的呼吸与危重症（肺病）中心二科二病区并不“热闹”，患者家属不是外出打水便是寻求医生护士帮助，其他时间仅有医护人员忙前走后的身影。除了日常的病房区布置，记者看到在护士站的橱子上、顶梁上添了不少红彤彤的小灯笼，张贴的兔年贴纸也格外醒目，来往有家属称平时“白花花”的病房区一下子热闹起来，过年的味儿一下子就有了。
除夕夜里护士站装饰的非常温暖
“因为你的胰岛素是刚加的，以前主要是用口服药为主，我怕你晚上低血糖，所以先不打吊瓶了.....”，值班医师姜文坐在护士站悉心解答病人家属的疑问，此时已是大年三十晚上9点钟，姜医生准备去病房区查房，她站起身准备文件，看了看台子上病人的实时心电图。为了迎合过年的气氛，姜医生在医用口罩外侧添加了一个红色带有卡通图案的口罩，颇为可爱。“这个是主任还有护士长送给我们的，每个人都有，过年嘛图个喜庆，你看上面还有小兔子，挺可爱的，今天不少同事都戴了。”姜医生告诉记者。
从医10年第次除夕值班
同事也是家人病房过年意义相同
除夕夜的呼吸与危重症（肺病）中心二科二病区共有90位普通患者，11位重症患者，值班医师共有两个，姜文和住院医师刘慧瑛。护士共有四位，重症区和普通区“五五”分配。大年三十早上8点钟，姜医生办理了交接班，之后开始查房、调整治疗方案，交代病情，安排新病人入住、嘱咐出院病号的一些细节工作。这是她在除夕夜值班的第次，于她而言已习以为常。姜医生称，前段时间因疫情缘故，医院最忙碌的科室，整个病房区加床加点，医生护士连轴转，而大年夜病房区已经“降温”，姜医生能安心坐下陪记者聊上5分钟。“这是我来到呼吸科以后第一次除夕夜值班，虽然之前也有大年夜工作的经历，但是今年体会确实要更多些，刚刚经历一段最忙碌的时刻，看着病房区逐渐趋于稳定很心安。”
姜医生在操作医疗仪器
从早晨交班到晚上，姜医生收到了不少新年祝福，来自
姜医生告诉记者，入职10年，除夕值班已让家人“习惯”，儿子今年6岁，已为姜医生布置好了大年初一的“功课”。“工作缘故，经常需要值夜班，晚上不回家的情况也比较多，除夕儿子跟着爸爸和爷爷奶奶，但是已经和他约定好了，明天就相当于家里的新年，一起吃年夜饭，陪他放小烟花，一起走亲访友，好好陪陪他。”
医护人员积极询问患者近况
说到这，姜医生感叹道，其实工作这么多年，一到新年想与家人团聚的心情总归是有的，但是在这个病房区里，有患者和家属送来的祝福，有同事的陪伴，还有领导给予的新年福利，想来其实他们也是家人，在哪过年并无区别。“今天领导还给发了年夜饭，护士站的办公室里放了很多小零食，薯片礼包，巧克力，都是我们的新年礼物，同事也是家人，患者家属都是家人，跟他们在一起过年也很心安！”姜医生笑着说道。
时刻都在忙碌的护士
5位患者大年三十转危为安
回望过去“不愿任何人走进抢救室”
大年三十了，姜医生跟记者分享了一件开心事，前段时间病区入住了5位“白肺”患者，目前病情都已平稳。“之前他们5个人都是气管插管的状态，截止到今天有3位患者已经拔管了，1位转到了普通病房，剩下那个在吸氧，但是生命体征已经比较平稳了，新年到了，他们也能安稳度过这个春节，我们也很欣慰。”
积极解答患者家属的疑问
在这个特殊的日子，病人的平安与康健是姜医生最为挂心的事，我问过她一个这样的问题，你认为获得什么会让你的除夕日最为开心，姜医生没有迟疑地回复：“病人的健康。”
“我记得有一年除夕我值班，早上大概5、6点钟，一位护工急忙联系医生，说是老人在吃鸡蛋羹的时候突然意识模糊，呼吸困难，当时一开始考虑的是窒息，所以当即采取了海姆立克急救法，发现不奏效之后，就马上上了吸引器吸，然后插管上呼吸机，经过有效的急救措施，老人终于被救了过来，整个时长大概在半个多小时吧，紧张又急迫，救过来就好，没事就好。”姜医生感叹道，这样紧张地救援时刻在除夕值班时少有发生，在这样团圆日里，她希望没有任何抢救的事件出现。“我希望每个家庭都是团圆的，每个夜晚都是平静的，尤其是在除夕这一天，不希望任何人走进抢救室。”
青年住院医师
上岗一年自愿申请留在病房过年
晚上10点钟左右，刘慧瑛从重症病房区走了出来，她的身材很瘦，走路很轻。“今晚上事情倒不是说非常的多，但是也一刻没闲着。”刘医生跟记者搭话。
90后的刘医生参加工作一年有余，却并非是第一个除夕夜没能回家过年，在这之前，在上海进行培训的刘医生回家的时间也是寥寥，今年作为正式工作的第一年，刘医生主动提出申请，留在病房值班。“我和姜医生经常一起搭夜班，也习惯了，我看今天她是夜班，所以干脆我也申请今天值班吧。”刘医生笑着说道。
医生需要通过监控屏幕时刻
除了能与经常搭档的姜医生共同值班，刘医生告诉记者，对于她而言已经“淡化”了春节的特殊含义。“我家是莱西的，来回1个半小时车程，明天过年回去也是一样的，其实我在培训的时候也会在节假日申请留岗工作，我也不会觉得辛苦。对于我来说，这是非常普通的一天，今天的工作可能会有很多突发情况发生，我认为工作更需要我一些。”
病房间的穿梭者
“奔波千步”输液35瓶
病房区谁的步子最快？除夕晚上从8点到12点，李玉霞的步子如果特意进行记录，怕是已有“千步”。她推着小车在病房内和走廊间穿梭“行驶”，除了拿药打针，她的目光始终是朝前的。李医院9年了，今年是第2医院值班，当晚的她“手上”有35个吊瓶，与前段时间相比，输液量已经减少许多。
医护人员细心为患者盖好被子
“今年我只回家次，基本上都是上半年的时候，上次回家是在十月一假期，今年除夕也不能陪家人过年了。虽然不能回家，但是今天中午跟以前的同学一起吃了饺子，也算是过个新年吧。”李玉霞告诉记者，目前已经习惯紧张的工作节奏，对于除夕夜值班的情况，家人也十分理解，待到工作结束后将回到亲人身边团聚。
“前段时间是我最忙的时候，今天情况好很多，有些病人回家过年了，之前最晚一次有8个吊瓶要打，忙完了确实也很晚了，我现在手上有16个吊瓶，后组的要晚点打。”说罢，有家属来到李玉霞身边寻求帮助，李玉霞推着小车急忙走进病房。
直至12点，记者看着病房区的时钟平静地跨过了零点这个时刻，新年到了，李玉霞的步子却依旧没有停歇。
爸妈同住一个病房
团圆日在哪都是一样过
在与医护人员聊了一段时间后，医院的病房区域，想从各个病房门口观察一下病人是怎样过年的。在其中一个病房前，记者碰见了一位特别的大哥，他身着红毛衣，一会儿给左边床上的老人整理下被子，一会儿又帮右边床上的老人调整下姿势。一个身影在两张床前来回忙碌，记者一度以为他可能是一名护工。
和爸妈一起，在哪都是过年
看到了记者在门口张望后，大哥打开门将记者迎了进来，“您好，我刚刚看见左右两边上的病人，您都在照顾，请问您是...”“左边这位是我的爸爸，主要有一些基础病，右边这位是我的妈妈，之前呼吸不是很平稳，过来调理一下。”看到记者提出疑问，大哥平静地解释道。在与大哥的聊天中，记者了解到他是一位自由职业者。据他描述，自己平日里需要经常飞往全国各地，没有时间照顾父母，也没有静下心来陪伴过他们。这次父母住院，自己就休了一个月的假，2小时在病房待着。
“父母两个人生病，却能住在一个病房里，这种情况之前真的很少见。”记者感慨道。“其实他们俩之前也不在一个病房，甚至不在一栋楼”，大哥解释道：“最折磨的是之前给他们做检查，老人年纪大走不动路，我需要先用轮椅把妈妈送到检查室门口排队，等她进去做检查了，然后再回去接我爸，病房和检查室的往返路上我基本都是一路小跑，因为我爸有一些小脑萎缩，身边离不开人，有时候一会儿见不到他就特别担心他，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个人用。”
今年这样过年
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
听完他的讲述，记者欣慰他的孝顺，又心疼他的忙碌，“父母都住院，你一个人照顾他们一定很累吧？”大哥却看得很开，“累肯定是累，但坏事中透露着好事，他们俩虽然都在住院，但能住在同一个病房，就给了我全心全意照顾他们的机会。”大哥的语速突然放慢，声音也低了下来，接着说道：“刚刚我坐在这里还在想，这几天陪着爸爸妈妈，突然让我有了小时候过年的感觉。因为长大之后，我整日忙于工作，即使有机会和他们一起过年，也只是吃顿饭，我大多时间都是右手往嘴里送返，左手就在不停地刷手机，当感到有些累的时候，饭也吃的差不多了。于是便离开饭桌，或者在屋里转一转，或者往沙发上一躺，直直腰，然后再接着刷，从来没有和父母讲讲自己外出的故事，更没有问问他们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。”
医护人员与患者家属共同照顾患者
说到这里，大哥突然沉默起来，闭上眼调整了一下呼吸。记者能感受到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，或者，他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。“其实，父母要的只是我们的陪伴，难得现在有这么个机会尽孝。现在我每天都会问爸妈想吃点什么，即使他们说想吃大白菜炖五花肉，也能回家给他们做一顿，他们吃的时候，我都感到很幸福，很久没有为他们做过饭了。在吃完饭后，跟他们聊聊天，看看春晚，把平常没机会说出口的话都说给他们听，就像小时候那样。我刚刚还发了条朋友圈，上面写着：‘过年了，只要和爸妈在一起，哪里都有家的温暖。’我要感谢自己选择了及时回到爸妈身边，这个年我过得很幸福。”说完后，大哥如释重负。
过年有时间与父母相处也让我教会了女儿如何与他人沟通。
凑近患者了解他们需求
说到这里，大哥的父亲突然伸出手叫他。大哥轻轻走过去，把耳朵靠在父亲嘴边，听完父亲说的话，然后轻声细语地回应着他，并再次给他盖好被子。最后，大哥强制性“没收”了父亲的手机，温柔地对他说：“看春晚的时间太长了，你精神上会累，今晚上不准看了哈，我明天给你找出回放。”安顿完老人之后，大哥转身回到记者身边坐下。记者说道：“刚刚听您和父亲说话的语气，感觉您可真有耐心。”大哥有些不好意思，一边回忆思索，一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：“我来陪床照顾爸妈期间遇到最大的困难，就是没办法和我爸心平气和的交流。一是老人年岁已高，患有基础病，所以经常会犯糊涂，二是我爸本身就很执拗，越不同意他做什么，他越要做什么所以我就尝试换一种方式沟通，重要的事情和我爸多重复几遍，语气温柔地哄着他做，有时候也会假装是医生这么要求，最主要是有耐心。之前我工作忙赶时间，说话不注意语气，同样的一句话说出来语速快慢其实带给他们的感受就不一样。但我现在也有时间了，同样的一件事，我尝试轻声细语地跟他沟通，他就能接受，我们父子现在的交流也改善了许多，相处的时间长了关系反而更加融洽。我女儿今年12岁，脾气和她爷爷特别像，我就给她讲述我和我爸沟通的模式，她现在也学会了慢慢与人沟通，父母好的做法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变孩子。”
春节依然在岗
夫妻伉俪陪伴过年
医院，记者遇到了这样一对夫妻，女人手指用纸巾包着，指尖处不断有血流出，白色的纸巾被染的愈发鲜红，他们行色匆匆，男人搀扶着女人走进了急诊外科的办公室，当女人揭开手上的纸巾时，鲜血立刻顺着手指流了下来。
深夜还在忙医院处理伤口
“你这是做饭的时候被切到手了吗？现在都1点半了，怎么这个时候做饭？”值班医生李金朋问道。“我们家是做外卖的，晚上订单多，我老婆切菜一个没注意切到手了，医生您快看看该怎么处理啊。”回应李医生话的，是该女人的丈夫。“跟我来，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，你这个需要缝合。”李医生说完之后，便带着女人去处理伤口。男人跟在后面，看着他们进屋之后便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。
床头牌记录了每一位入院患者的情况
记者走上前去问道：“今天不是除夕夜吗，您也不给自己放个假？”男人看了一眼记者，然后说：“我们这些做外卖的，就是什么时候来单什么时候做，尤其像我们家这样的烧烤店，基本都是2小时开门全年无休的。”“那您的家人呢，他们过年怎么办？”男人停顿了一下，然后说道：“我们老家在东北，一年以前我和老婆开了家店，加上女儿三个人一起做烧烤，平常就住在店里，所以可小时接单，我还有个儿子，过年的时候会来找我们。”说完之后，他起身接了个电话，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女生的声音：“我妈的手没事吧，医院处理完抓紧回来啊，现在订单太多了。”男人说道：“好了知道了，得先让你妈处理完啊，你妈伤的挺严重的，你刚刚在忙没看见，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了。”
护士挨个病房为患者打针
听完电话之后，记者感到有些诧异，“回去之后还忙啊？”“对啊，我们平常一晚上也就十几单，今天过年难得订单数量翻了四五倍，还得回去接着干啊。”男人嘴上说着，眼神却一直向屋内瞟去，可惜什么也没看见。说话间，手上的手机也一直在响，医院到现在，光记者听到已经有四单因为出餐慢超时了，男人也是显得异常焦虑，脸上眉头紧锁。过了一会儿，门终于打开了，女人从里面出来就要拉着男人回去，显然也是知道店里此刻多么忙碌。“不急，你的手没事吧？”男人此刻却跟刚才的状态完全不同，说话的语气也平静了许多，“先让医生看看需不需要打针，刚刚女儿打电话来说店里已经没什么订单了，我在这里陪你处理好伤口咱们再走。”说完扶着女人，向急诊外科的办公室走去。等到他们走远，记者才后知后觉，从女人出来开始，男人的手机就默默地改为了静音，男人还是一路扶着女人，像刚刚进来时那样，彼此陪伴着走过了属于他们人生中的这个除夕。
记者手记
只要在一起
我们总是说“团圆”，老一辈在说，年轻一代也在说。国人为何如此重视春节，所谓“团圆日”，游子归家，总有一个节日可以让人忘记过往的负担和过错，奔向充满希望的未来和终点。疫情席卷的三年，确实有人三年不入家门，或有辛酸或有遗憾。大年三十这一天，我们面对的故事，溢满了团圆的气氛，也诉说了对团圆即将到来的美好愿景。
医院医院的晚8点至早晨6点，在病房区和急诊室，两个相同的大场景，不同的小场所，面对的故事相似又不尽相同。病房里是热闹的，“床”无虚席，病人在床上躺着，家属支了个折叠床偎在一旁，病房里拥挤但不凌乱，每个房间里溜达一圈，与家属患者还能问候几句，彼此虽不认识，但一句“过年好”的力度还是不容小觑，一下子就把人的距离拉近。
采访给父母同时陪床的“红毛衣”大哥时，他详尽地介绍了在这“坚守”近一个月的故事，看不到暴躁和疲态，他的状态是打开的，甚至可以说是带有“节日气氛”的。“虽然是在病房里，但我能和父母在一起，在哪不是过年呢，我不觉得伤悲。”大哥的母亲正躺在床上听着手机，里面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小品，采访结束后记者和同事介绍：你看，这个病房有红色，有节目，有温度。
要给记者和大年三十值夜班的医护人员找一个职业相同点，就是在这个夜晚，我们都在岗位上，医院这边给记者腾了个办公室用来办公歇息，一夜的时间，他们没怎么有时间进来驻足，偶尔匆忙地推开门，对着水壶“哐哐”喝上几大口水，然后“告别”示意，我们敲着键盘点头回应。采访过程中，记者打趣地问道：“不在家过年难过吗？”“为什么要难过，这是工作，同事也是家人，在哪不是过？”记者看了看身边的同事，他正在屏幕前码着字：“嘿，新年快乐。”如此一来，我们的关系一下子“变更”为家人，一起过年算是三生有幸。
整个急诊大厅，并非记者臆想的画面，来到现实场景，也感叹这个冷清的急诊大厅，成全了多少团圆的家庭。输液室里空荡荡的坐了两个人，彼此之间没有对话，站在门口，记者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。
这一夜，有醉酒者、有外伤者、有被猫抓者，甚至有几个青年嬉笑怒骂地在急诊大厅交费看病，气氛并不死沉。
要说当日最佳，则是前来就诊的一位夫妇，妻子手指割伤，看到皮开肉绽的指头肚，记者站在诊室外倒吸一口凉气，丈夫前后奔波，交费等待，妻子前去处理外伤。等待期间，丈夫的手机提示音不断响起：“您有新的订单。”一对经营外卖餐饮的夫妇，大年三十在岗。一条走廊，只有记者与大哥二人，提示音叠响，听着竟是这么暖心。
妻子外伤处理完毕，略微抬手示意只是小事。两口子不急不缓地结伴从急诊大厅走去，中间有交谈，有笑容。
一整夜，急诊室的每个“来访”都不是独身。